《一个女人与一个独裁体制的对话》 《一个女人与一个独裁体制的对话》媒体报道 《一个女人与一个独裁体制的对话》 一、一个女人的凄厉电话 2009年5月的一个下午,我正在翻阅林国强家人拿来的上访新材料。 林国强是个年仅19岁的男孩,被福清市公安部门刑事拘留第76天里离奇死亡,照片上林国强的尸体呈现出遍体鳞伤的恐怖情形,看的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使我不时的做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的情绪,然而,就在这时,电脑桌上的那部固定电话猛然"嘟……"地响起,我凭感觉,伸手触摸到后拿起,一个女人语无伦次的声音随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是不是叫范燕琼……我的女儿死的很惨啊……我们这里都没人敢帮我写状子……我女儿被8个人轮奸死了……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说至少5、6个人轮奸,而且人都被他们轮奸死了、还继续奸尸……化验出很多精虫……我女儿死不瞑目啊……她好可怜啊……我到处告都没地方告啊……北京都去过了……没有用啊……怎么办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还没有等她说完,我的脊背就在阵阵抽凉,感觉连头发都竖起了来。 放下电话后,这个女人的声音和她那句"被8人轮奸"的话怎么也挥之不去。我决定将手头上几个案件分散处理一下,尽快介入此案。 诚然,这天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后,我会因为这个案件而到牢房里煎熬了漫长的425个日日夜夜!更没有想到的是,会有那么多的无辜者沦陷其中! 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自打我撰写南平市劳教所打死马炳良事件和福清市看守所林国强异常死亡案后,我便接二连三地接到各地此类报告,这使我一次次的毛骨悚然,一时间,感觉好像天要塌下似的!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不时地向我袭来…… 这天晚上,我的情绪异常反复,像要崩溃似的,就在这时,好友王德邦打来一个慰问电话,当他听完我的这番感受时,便重复对我说: "既然这样,我看你最近就不要随意出门做采访,以免遭遇不测。" 尽管德邦的这番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我也不时地提醒自己:不要随便外出。然而,就在这段时间,这个女人频频打来电话,她简直就是个现代版的祥林嫂!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女儿的遭遇,这让我对这个案件的相关地点和相关人员有了比较清晰的概念:这起轮奸致死案发生在一年多前的闽清县城里,而这个不断打来电话的女人名叫林秀英,其被轮奸致死的女儿名叫严晓玲,死时年仅二十五六岁,胁迫其卖淫的是当地一个有名的黑社会老大聂志雄,而这个聂志雄具有当地公检法官员作保护伞,并参股一家KTV,以贩卖K粉、介绍卖淫和胁迫卖淫等方式牟取暴利,致使林秀英一年多来诉告无门……, 这一切,是如此的罪恶!这一切,使我不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也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我决心要将这一丧尽天良的罪行尽快地揭露出去。 这天,我仔细地分析了一下武夷山毛兆权冤案。回顾这一年多来与他们家以及当地村民一道经历的这段惊心动魄的维权过程,感慨万千,也颇感欣慰。尤其令我欣慰的是:这家人已经从胆小怕事的小农民,成长为坚忍不拔的血性公民。现如今,他们已经有能力处理这个案子的"扫尾工作"。为此 我打算将案子全盘脱手给他们家自己去处理。大约在这天上午的九点多钟,我拿起电话通知毛兆权的父亲毛年孙前来,我要当面把我的这种想法告诉他,希望他能够理解,并坚持维权。 快到傍晚时分,毛年孙才匆匆赶到南平。我郑重告诉他:眼下需要我帮助维权的人实在太多,并且案件都非常棘手,而毛兆权现在的主要问题已基本解决,算告一段落,我不能仅在一个案子上花费太多的精力,接下去是追讨赔偿事宜,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我可以帮助他找一个律师来协助,且收费相对廉价。毛年孙当即欣然表示理解,我也一再向他承诺:一定会继续关注他们家"讨说法"的维权行动,必要时,还会为他们家撰写呼吁文章,以促进案情。 在这里,我需要简单概述一下"毛兆权案"的基本情况: 从2003年开始,武夷山市有关官员为了谋取暴利,叫人放火烧山,然后,将这种所谓的"火烧山"迅速发包出去,任凭承包人乱砍滥伐,这其中有非常珍贵的且濒临灭绝的植物"红豆杉",危害的原始森态林多达上万亩!据当地的党报党刊披露:在短短的几年间,就发生了32起放火案!这引起了当地村民的强烈不满,并频频向有关部门举报、控告当地官员监守自盗行为,但却无人理睬。为了逃避责任,这些地方官员将智障村民毛兆权抓来做他们的"替罪羊",并屈打成招。经过我和另一位维权人士纪斯尊的及时介入,不仅从官方手中夺回了这名智障村民,也极大地保护了那里的原始生态林。但要讨回毛兆权所受的各项损失,却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维权过程,我个人的有限精力不能无限地耗费在毛兆权这一案件上,因此,我决定要他们家请一位律师来帮助他们继续维权。 第二天,我给南平一些比较熟悉的律师打了好几通电话,当一听说是"半义务"帮访民打官司,而且是与官方交战,大都不以为然,好不容易才联系好一个姓吴的律师,当谈到要毛年孙去办理5000元的手续费时,毛年孙立马一脸无奈。诚然,这跟我一直以来义务帮助他们家维权和他们家的经济状况有关,直到今天毛年孙也没能跟任何一位"有偿"律师达成协议,仍然频频找我帮助维权。对于这样的访民,我时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毛年孙回去的这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想着毛兆权这个放火案背后的深层次问题:万亩原始森林被当地官员毁灭,居然频频得手,而毛年孙等村民发出的数不胜数的举报信和控告状,相当部分举报材料都是用挂号信发出,政府部门应当全都收到,居然没有一个单位下来调查?如此官僚主义,如此腐败成风,怎么能够管理好我们的国家?又怎么可能国泰民安?照此下去,我们的国土森林用不着几年就会彻底完蛋……想到这里,一副曾在网络上看到的地图不时地呈现在我的眼帘:那是个已经没有多少森林覆盖的土黄色的公鸡版图,那块版图竟然就是我们今天的家园!在这个家园里,一年胜似一年的肆虐洪水,沙尘暴和泥石流……这一切,是天灾,但更是人祸,我实在不愿再这样继续苦思冥想下去。 这一夜,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林秀英的电话上。 这一夜,我彻底地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林子就打来电话,声音异常恐惧: "妈妈啊,我刚才做了一个怪可怕的梦……你又被警察抓走了……我哭醒过来才知道这是一场梦,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幸好这是一场梦!你可千万要小心!千万不要再被警察抓走!千万要记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林子用了是三个"千万"!我应了林子无数个"知道"!并且,我还在最后反复对林子安慰道: "没有自己,哪还能去帮助别人呢,你放心吧宝贝,妈妈会知道保护好自己的。" 孩子的思维显然是单纯的,林子很快就被我的几句话安抚下来,而我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天知道,昨夜我也迷迷糊糊地做个自己被抓的恶梦,而且抓我的全都眼戴墨镜,凶神恶煞,像电视里的黑社会场景,恐怖异常!谁知道这个场景居然会在几天后,实实在在地出现在连江一个渔村的小码头上。 由此看来,林子和我所做的恶梦并非空穴来风,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吧。这种感觉的源头应当从两三个月前发生的两件怪事说起,而这两件事又都与我随身携带的手机有关,一件发生在2009年北京"两会"期间;另一件发生在一次"商务谈判"期间—— 2009年3月初,我在"两会"召开前两天到达北京。为避免干扰,在上火车前我就关上手机。第二天,我一开机,立马就给我唯一的亲人林子挂去电话,然而,尚未开口,林子便大声地哭诉起来: "呜……妈妈啊……你究竟在哪里啊……吓死我了……我几乎哭了一个晚上,现在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宿舍里的同学都被我哭怕了……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才好……为什么我几次打你这个电话都是男的接,他还告诉我说'你妈妈现在北京''去策划访民告状'什么什么的……好像特别了解你去哪里、去干什么,这个人会不会是警察啊……你现在是不是在北京啊?他对你的行踪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妈妈你可千万不要再被他们抓去啊……千万千万要小心啊……呜……妈妈……我害怕……我好害怕……我们不要管人家的事情好不好啊……妈妈啊……你快回来吧好不好啊?我好害怕好害怕啊……" 林子的哭声,让我禁不住泪流满面。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维权经历,她那幼小的心灵早已伤痕累累,以至许多朋友都用责备的口吻冲我说:你女儿即便是笑也充满了她这种年纪不该有的忧伤……现如今,她上了大学,仍然刻着这份"不该有"的忧伤,仍然时时刻刻为我这个做母亲的担心受怕,想到这里,我真想立即折回头去买张返回的车票。 这天晚上,处于安全考虑,我借用别人身份证住进一家宾馆里。为了借这张身份证,我费尽周折,累得几乎快要趴下了才勉强借到。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并且越疲倦,越是辗转反侧。我不停地想着林子,想得心疼的无法自己!且反反复复地思考着她讲的那番话,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动词闪现在我的脑门——监听!想到这,我连忙一个翻身,"倏"地坐起,拿起房间里那部固定电话,向联通公司投诉,经过几句话的沟通,对方很快坦诚道: "如果政府出面要我们配合,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也只能够照办。" "多么可怕的政府!多么所向披靡的政府!" 我冲对方嘶叫了两句后放下电话,感觉胸口上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磐石,并且牢牢地固定在上面,使我一整夜都感到呼吸困难…… 2009年4月上旬,我应一个纸业老板的邀请,到宁波中华纸业做"商务谈判",这一次,我不仅关上手机,还特意釜底抽薪——连电话卡都拔下。岂料,第二天在与林子通话时,她又说拨打我手机时,又是个男人在接,这使我更加确信:我被警方全程监控了!这天,我假装轻松地对林子说: "如果妈妈真的进去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说完这句话,林子在电话那头哭出声,我在电话这头装笑声,以减轻林子的压力。 以上这两件事,好像在警告我: 范燕琼,你要小心! 范燕琼,你要倒霉了! more ... 统计信息 : 4 回复总数 || 36 阅读次数 Post by admin 《一个女人与一个独裁体制的对话》 by 禁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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