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端午,就想起故乡。每年的端午,天还没有亮,故乡那个东北小镇的人都会到河边去采艾蒿和蒲棒,还有一种圆圆的灌木叶子。在我离家上学之前,每年的端午母亲都会带我去河边采艾蒿。我困的睁不开眼,母亲就说,去采了艾蒿,留着夏天用。我咕哝着说,什么时候采不行啊,非要今天去。母亲说,今天的艾蒿效果最好,以后再采就没有今天的好了。这句话对我很有吸引力,让我从床上爬起来。其实很多中草药的采摘都和节气有关,黄历五月初五的艾蒿最好,黄历三月的茵陈药效最佳。“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
我喜欢揉搓艾蒿的叶子,让那馥郁的香气沾在手上和身上。到了美国之后,经过一家中药店的时候,发现里面不但有艾蒿,还有艾绒,就买了一包艾绒回来,用滚开的水泡了,只为闻一闻那熟悉的香气,仿佛回到家中。
童年时,有一年的端午早上,在河边竟然堵“人”,没有车,就是早起采艾蒿的人太多,竟然把小河边的路给堵住了。故乡的人把端午节叫做五月节,因是在黄历五月,直接就叫做五月节,中秋叫做八月节。在清亮的晨光和尚凉的空气中,一路上的人都是满手的艾蒿,蒲棒和圆圆的叶子,遮住了上半身和脸,往家里赶。太阳还没有全升起来前,家家户户的门窗上都挂了艾蒿,蒲棒和碧绿的叶子。等到我上大学时,家里又多了彩纸做的葫芦,有时还有朋友送的香包,里面装了自种的香草,香气经年不散。
小时候姐姐会用五色丝线编成细细的绳子要给我戴在手腕上,我说为什么要戴,姐姐说可以祛病,我说那什么时候摘下来,妈妈说遇到第一场雨,摘下来扔到水坑里就行了。我于是等着五月节之后的第一场雨,怕错过了就不管用。找到一个水坑,很认真的解下五色丝线扔进去,像是完成一个仪式一样。不管身体有没有因此好转,还是年复一年的重复这个仪式。
和妈妈一起过的端午有一个长长的序曲。端午节的粽子是年节食品 中最费功夫的。妈妈总是很早就开始去商店挑粽子叶和包粽子的马兰草,提前几十天就泡上包粽子用的江米。妈妈对自己包的粽子一直很自豪,大小均匀,滑软而不散。包粽子的米提前几十天就开始泡,换水,浸透,这样米的黏性就会出来。包在粽子里的红枣也用水泡透,用吸足了水的江米和红枣包的粽子又软又粘,没有一处发硬。当然,包粽子也是功夫,包不好粽子会散,吃起来没有味道。买来的粽子往往在红枣周围的米会发硬,就是米和枣没有泡透的缘故。吃粽子时,妈妈让我加点糖,我说,江米就挺香的,不用放糖了。妈妈说,江米养人,不过不好消化,加了糖帮助消化。我夹了一块粽子在碗里的糖上滚了几下,发现碗壁上果然干干净净,而刚才没有沾了糖的粽子块就在碗上留下了许多米粒,相信妈妈说的话有道理,于是吃粽子的时候就加一点糖。
妈妈喜欢吃黄米粽子,我喜欢吃江米粽子。黄米看起来很像小米,略小,也很黏。妈妈感叹说,黄米越来越难买了,我说为什么,妈妈说,黄米产量低,没人愿意种了。偶有亲戚送一点,妈妈就很高兴。黄米粽子不能凉吃,伤胃;江米可以。我一直奇怪从不看养生书的老一辈人却有着那么丰富的养生知识,或许就是代代相传的从不枯竭的民间智慧。
2003年的六月,我在北京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回到了家,大清早的一推门,就闻到粽子的香气——我已经忘了是五月节。母亲看到我回来,掩饰不住的喜悦。正说着话,门帘响动,大哥听到我说话从里间走了出来,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眼角眉梢却都是喜出望外的高兴,我没想到大哥一大早会在家里,大哥没想到我会这时候回家。
今天的早上,我醒过来,却发现妈妈在床前走来走去,我说,妈妈,我回来了,这不是梦吧。我看了看门,啊,没有警察敲门,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不由得心情大好。再一看,发现哥哥姐姐和嫂子都在房间里,高兴的忙来忙去。我高兴的站了起来,抓着妈妈的胳膊说,妈妈,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想不到我们还能见面啊!我抓着母亲的胳膊使劲的晃,却把自己晃醒了—— 是舍友在房间里走,我还是在美国。我的去国别乡之痛已经淡去,亲人的骨肉分离之痛我却无法化解。
当初起笔名的时候,我一下子想到了艾蒿的香气;那首台湾民谣《兰花草》始终伴随着我遗落在故乡的童年。艾兰这个笔名,凝聚了我对故乡最深切的思念。
来源: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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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艾兰:艾叶含香 菖蒲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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