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家投资银行的固定收益部门的前主管,40出头,不是英国人,经常发出自嘲式的笑声。在他的建议下,《卫报》记者在梅菲尔区(伦敦的上流住宅区)的一家豪华酒店采访了他,在采访的4个小时中,他向记者揭露了投资银行生活中残酷的一面。
下面是他的自述: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投资银行,在那工作的几年中,我一年赚的钱比我父亲25年赚的还多。你想他会怎么回应呢?我不可能告诉他,对吗?我出身蓝领家庭,我父亲在一个航运码头工作。我能向我的朋友们说吗?他们肯定认为我是个诈骗犯。这就是私人银行业务的工作:你的客户将大笔资金交给银行管理,银行收取费用,你从中赚取一定比例的酬劳。我有很多客户,他们都非常有钱。因此我一年赚的钱超过100万,这是个简单的算术。”
“在私人银行业务工作之后,伦敦的一家主流的投资银行雇佣我去他们固定收益部门工作。开始他们安排我住在这个酒店,但我从没回这里住过。”
“在你签约之前,投资银行像对明星一样对待你。然而当你开始工作,你就成了他们众多员工中的普通一员。我记得我第一次走进交易室时的情况,500-1000人挤在一层楼里。我认识到,这就是投资银行的核心。投资银行面对客户时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昂贵的西装、精良的食物、墙上挂满古董。但是交易室就是个工厂,一台电脑、一台电话和一台提供金融数据的彭博终端,这就是你所有的东西。伦敦的投资银行竭尽所能的服务好你,以保证你尽可能高效地、专注地赚钱。在我们工作的大厦里面,有牙医、医生、干洗店、旅行社、餐馆、健身馆,甚至你可以花几英镑叫人过来给你擦皮鞋。”
“我发现,我服务的这家投资银行经常为一个岗位雇佣两名员工,最终看哪个能生存下来,这很糟糕!更糟的是,当我刚开始工作,那个雇佣我的经理就跳槽去了另一家投资银行。在这家公司,我完全靠我自己的能力生存。这家投资银行曾承诺让我单独负责一个客户部门,但是当我坐在我办公桌前的第一天,我发现实际上还有其他好几个人也在负责这些客户,基本上在这个部门我不能给任何客户打电话。投资银行按照产品和国家将世界划分成不同的部门。”
“当我前行时,我总是至少会踩到一个人的脚趾。一只800磅的大猩猩会坐在哪里?答案是:坐在它想坐的地方。这一故事很好地总结了投资银行的生活。每个新来者都是那只800磅重的大猩猩的对手,你必须打出一片天。没有人有时间关心你,没有人在乎你是谁。你进来是占用了公司预算的,你必须为他们赚回这些钱,否则就滚蛋。”
“我深吸一口气:好吧,这将比我想象的艰难。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认识到,在一家投资银行要想获得成功,你必须划定并宣称自己的势力范围,并坚决捍卫它——你能从银行获得授权向你的客户销售哪些产品,可以向哪些地区销售。”
“我认识到,我必须做些事情。在我来伦敦之前,我对所谓的CDOs、债务抵押债券一无所知,我被雇佣纯粹是因为我此前专门服务的那些客户。无论如何,我有一个擅长数学的大脑,我尽可能快的阅读。CDOs是一个含有各种金融工具组合的产品,在金融危机中一些CDOs被证明是有毒的,这给了它们坏名声。其实,这完全取决于你把什么东西注入它们里面,一个CDO纯粹只是个为客户需求定制的产品。”
“后来,我有了个点子,就是所谓的混合合成CDO。我知道某一客户的投资组合是具有其特定风险的,我认为这个新的CDO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它真的可行吗?我不得不去问一个设计师,他们设计这个产品,把复杂的金融工具放在一起,并在后面做计算。”
“现在,你不太可能去见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极其忙碌,一直都是这样。我记得一次在电视屏幕上,有一个彭博的关于最新的《体育画报》泳装问题的愚蠢的节目,我其实完全不介意看看这些漂亮的美女照,但是我周围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兴趣,他们都在盯住自己的屏幕。”
“最终,我将一个非常特别的三明治带到了一个设计师的办公桌上,我走向他说道,当你吃这个的时候,让我和你聊聊这个点子。可能这个设计师认为这个人真有种,于是他听了我的想法。然后他说,这个东西是为谁设计的?当然,我给了个含糊其辞的回答,因为这层楼里的其他人可能也知道这些客户,他们可能会偷走我的点子。”
“我的点子真的奏效,我的客户喜欢这个东西,突然,我就变成了那个完成了200万欧元损益表交易的新人。人们对它感兴趣,因此它就被推行下去。后来,我又被另一家投行雇佣,他们再次承诺让我负责整个国家的业务,我再次发现其实已经有很多其他人在这个业务上工作,因此,我们不得不再次奋斗。我猜我是个迟钝的学生(大笑)。”
“这就是我如何在投行工作的。你坐在1000个人中间,不断地思考你的客户——机构投资者,以获得一个点子。这个点子必须能解决他们的需求,因此你必须尽可能地了解他们的需求。你提出的点子必须比其他投行的更有竞争力。同时,在你的脑海里,你会想:我必须达到我的损益表,否则就没有奖金。”
“一个投行会给优秀员工特权,比如非常有限的中层管理岗位或类似的东西。要达到这个目标,必须完成巨额的交易,但是你必须有效地发挥自己能力来达到这个目标。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专注于业务,有个术语叫‘收入责任’。”
“我的前老板是西欧业务的主管,即使是他也有个收入预算,这意味着他必须带来收入。他的任务在1000万英镑-2000万英镑之间。你以为他有很多时间来管理吗?他知道,如果他不能完成这个预算,他就会有麻烦。”
“在我工作的投行中,一切东西都是不确定的,都是待价而沽的。如何获得交易,你是否被允许去做这个交易?”怎么获得“生产信用”,让你的名字以成功交易贡献者的名义被提到?这里就是办公室政治产生的地方。如果你没能完成你的年度预算,那么你的同伴就会因你的表现而获得一些“生产信誉”——一些被称为“夸奖”的东西。下一年你就会给你的同伴同样的回击。
“办公室政治蔓延到奖金池。投行有许多的大口袋,你拥有其中的一个,你的收入和奖金都放在这个口袋里,谁会得到什么?这远比私人银行业更主观。一些人创造了很多收入,但是他们不擅长办公室政治,他们最终得到的少于他们应得的。”
“如果我办公室政治玩得更好,我可以赚更多的钱,并在投行间做更多的调动。但是如果我那样做的话,我可能就不能再享受金融了。我可能不会再回到投行,但是我会继续呆在金融圈子里,并提出一些点子。我是一个大学辍学生,最终侥幸进入银行业,并发现我真的很享受银行业,我也非常擅长这个。我做得还太少了。”
“在固定收益部门决定奖金的一个主要因素是损益表的净现值(NPV),NPV意味着计算过去那些年来的投行的总营收,总营收计入这些年来你的损益表。显然的,如果你能在一次行动中完成你未来 七年的收入的净现值,那你的奖金将是个巨大的数字。这就是固定收益部门为什么奖金飙升的原因。”
“我认识的那些实现人生财务自由的人,他们达到这个目标一般只需几个交易。首先,他们以NPV条款作了一些巨额的交易,接下来,他们让其他银行雇佣他们,并保证巨额的奖金。一般,这些银行都会这样想:如果这个人能在一年中赚1500万英镑,我们可以支付他几百万的报酬。”
“现在你可以看到NPV是怎么让人们变得激进的了。你不再需要多年与一个客户维持关系,卖一个产品给他们,然后你就在那里出名了。再次与私人银行业务对比,你会发现,在私人银行业务中我获得了一名客户,然后这个客户每年都决定与我的银行合作,而我们只收1%的管理费。这下你知道不同的文化是怎么产生的了吗?两者的规则也极大的不同。在私人银行业务中,客户被设想为‘涉世未深’的,因此你必须完全告知他们风险,否则他们可以告你。规矩非常严格。而在投行中,客户被认为是专业的和富有经验的,很少有规则来保护他们。这是一个一经售出概不负责的规则。他们被认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而事实上他们中的一些人并不知道。显然,我可以给你讲德国银行的故事……”
“我刚说过,NPV可以让人变得激进。多亏了NPV,今年你获得了巨额的奖金。那下一年呢?对,你必须年复一年的卖出这些产品,以保持奖金规模。这是促进创新、发展出更复杂产品的一个因素。”“另一个促进创新的东西是,金融业不存在专利。这让保护发明以保持竞争优势变得几乎不可能,大客户会告诉所有的主流的投行,因此消息传播得非常快。所有投行都拥有类似的系统 和工具。”
“为了让自己脱颖而出,你必须在利润丰厚的时候,第一个提出新产品。同时,你知道,其他银行会非常快地推出相同的产品,然后利润下降,产品变得标准化,并获得普及。其他银行是怎么跟上节奏呢?他们复制你的产品,或者他们挖走你的一些同事创建一个部门,他们也可能把你挖走。”
“大部分我的同事是正派的人,其中一些人谈到CDOs时,他们会说没门,我不会涉足这个。但是就像我说的,CDOs是一个中性的工具。如果你把有毒资产注入其中,当然它们就会变得丑陋。我所有的CDOs都连本金加上预期回报售出。是否固定收益产品销售人员都是畜生?好吧,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出去寻找客户,我们分享战利品……也许我们是狼群吧?”
“我也花了些时间在咨询和交易上,其实本质上都是排名和名次表。作为一个投资银行家,你兜售安全,也就是声誉的保险。假如你是一个公司的CEO,你将做一笔大交易,你雇佣了高盛,然而一切都不顺利。但是,没有人会批评你雇佣世界排名第一的投行。你是安全的。其他人犯下错误会比你自己 保持正确让你获得更多声誉。”
“我们再次拿这个与私人银行业务比较,在私人银行业务中,那些客户想要亲眼见到他们的银行家,然后决定是否信任他们,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钱。私人银行业务的工作机制是,你为你潜在客户尊敬的某些人管理财富,从而建立自己的声誉。银行为富人提供私人银行业务是有道理的。假设你的银行帮助某人的公司上市,突然这个人身价5000万英镑,为这个人管理财富是有意义的。”
“要变成富翁往往不容易。就像在私人银行中他们所说的:赚钱容易,但是守住财富非常难。”作为一个私人银行家,你必须试着剥离你的感情。我会对我的客户说,让我来对付你的恐惧和贪婪。每个人都想低买高卖,但是当价格很低的时候,人们就是害怕买入,而当价格很高的时候,他们就会希望获得更高的利润,而不能让自己离场。”
“在金融危机5年后,最让我吃惊的是什么?是每个人再次热切地谈论未来,好像金融危机没有从未发生过一样,这表明我们是如此的无知。我们不应该如此确定的预测下一个季度的事情,以及你到时候会有什么。我原以为金融危机会让我们认识到这点,但是一切又回到了平时商业的样子。经济学是门艺术 ,而不是一门科学 。”
来源: 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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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前私人银行家揭秘投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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