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Costco买东西,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看到了月饼,方型的铁盒子上印着一个古装女子,用中文 写着中秋月饼,莲蓉,双黄。 在国内的家里,八月节是全家团聚的日子,十几口人热热闹闹的都回家,满桌子的中秋食品 ,各种各样的月饼切成小块,这个说,我要椰蓉的,那个问有没有豆沙的,小孩子跑过来要吃西瓜,又拿了一小串葡萄跑了。
小的时候,大概是80年代,月饼基本是五仁,芝麻,白糖,枣泥,豆沙,还要挑哪个食品厂的,买不好馅儿会硬得咬不动。后来就慢慢 的有了椰蓉,莲蓉,蛋黄馅,月饼皮也不那么硬了。
有一年姐夫的父亲从家乡寄过来一包月饼,颠覆了我对月饼的概念。姐夫的家乡在西部的呼和浩特,以面食为主。寄过来的月饼自己用面和红糖打出来的,棕红色,不分皮和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是一张超厚的圆饼。大小都有,一家人分一块大月饼,更有团圆的意思 。姐夫说,他的家乡年年都是自己打月饼。
最有趣的事儿是90年代读大学的中秋节。大一的中秋,学校通知班里去领月饼的时候,我们心头热了一下,宿舍里起了一阵小欢呼,觉得学校居然拿这么关心我们。领回来之后,大家都很失望,月饼硬得咬不动掰不动。不过谁也不说话,仿佛一说话就破坏了刚才的欢乐气氛,宁愿在失望的沉默中保留开始的温暖,对宿舍的好几个人来说是这第一次在外面过中秋。不过还有更甚的在后头。那是大三的中秋,别的班的同学已经开始吃月饼了,唯独我们班的迟迟不见,于是开始听到猜测和偶尔的抱怨。过了一个星期,月饼终于发下来了,因为是最后,所以月饼不但一如既往的硬,还很黑,像是糊了。我们正在琢磨月饼的长相时,住在我下床的四川女生回来了,恨恨的用川式普通话说,都怪生活委员,不早去领。我忍不住笑,想起来原来这个川妹子和生活委员是一对情敌,大学的月饼就在那袋又黑又硬还有一点醋味的月饼中结束了。
在大四的那一年,我开始修炼。幼时对修炼懵懂的憧憬在此时开花结果,我真的开始修炼了,我可以修炼了。我原本就是一个有神论者,修炼后,礼乐,神,佛,修炼,文化等诸多模糊的名词,被神佛慈悲的光辉拂去了岁月的尘埃,变得清晰而明亮,融入我的血液。礼节,礼和节连在一起。中国 的每一个传统 节日,都是神给予人的。中秋是合家团圆的节日?,体现的是孝与悌的内涵。关于中秋的诗句流传最广的当是苏东坡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现在常常被恋人拿来用。不过正本清源,这是难中的苏东坡写给他的弟弟苏辙的词,挂念的是手足之情。亲情中有孝必有悌,如果兄弟能和和睦睦在一起过团圆节,孝悌皆在其中。
2009年,姐夫查出肺癌,2010年我飞往美国,从此不曾回国,乐融融的大家庭开始凋零。不过人事代谢也如草木荣枯,2012年家里喜添新丁,新生 的喜悦冲淡了生死离别的痛苦。我在电话里听着他响亮的哭声,到现在已经满地乱跑,什么话都会说了。过年的时候,妈妈让这个宝贝在电话里和我说话,这个实在是为难为一个刚会讲话的孩子,我感到他一扭头,说了两个字“不说”就跑了。家里的新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说”。想到他的爸爸,也就是我的侄子在和他一样大的时候,见到我就跑过来找我抱,黏在我身上不下去的温暖回忆,我有了对亲情渐行渐远的恐慌。对老妈说,我的舍友,今年回国第一次见到她的外甥女,那个孩子就叫她大姨。舍友说她的妈妈经常拿影集给孩子看,告诉孩子这是你大姨,所以孩子第一次见面就不认生。
我不放心的问妈妈,小宝贝管我 姐姐叫什么,妈妈说,叫姑奶奶,我十分不满,说要叫大姑奶奶,还有个小姑奶奶在美国呢。和老妈说完后,我给侄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孩子要改变称呼,又打给哥嫂,告诉他们不能让孩子直接管姐姐叫姑奶奶误导孩子。
中学时代每个周末哥嫂,姐姐姐夫都会带孩子回家看望父母。高三因为压力大,有一次我想早点睡,想到小侄子和小外甥临走前会来和我说再见,怕被他们吵醒就把门插上了。结果在睡梦中听到敲门声,开开门,两个一样高的小东西齐齐和我挥手说再见,我感到好笑又温暖。
大一放假回家,周末两个小东西又和大人一起来了,他们说要走的时候我正在睡房里,眼前又浮现想起那次温馨的吵闹,想这两个小东西还记不记得我呢?我悄悄的把关着的门推开一条宽缝,提醒一下小人儿们:我在家呢。只听得都穿好衣服往外走,两个小东西逐个和大家说再见,经过我的睡房的门时,看都没看我的房间一眼,直接走了,我的失落啊……
2009年的中秋我刚从劳教所回到家。那扇开启我幸福之门的修炼路,被一个专制政权的暴力机器摧残的血雨腥风。我回家了,家里也终于可以过一个节日了。可是我没有意兴,懒懒的躺在床上,把热闹关在门外。听到人渐渐散了,我来到客厅,看到桌上切开的莲蓉月饼,问,这是什么月饼,要30块钱一块。大侄子说,老姑你听错了,是300不是30。电视里一个女模搔首弄姿的推销一款裙子,说多便宜啊,才1600块。我换了台。第二年我来到美国。
今年入职 体检前填表,在填紧急情况亲人联系电话时,我问可以写中国的吗?指导我们填表的人说,写美国的。我说只有我一个人在美国,这个回答居然引来满屋子的唏嘘声,我环视了一下屋内,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我才是异国面孔,是来自异国他乡的客人。什么时候,我告别了亲人和家园,如孤云离岫独去来?而我的心里,一直以为我仍和家人们在一起,未曾分别。
太平洋的海水给了旧金山温暖的气候,最热的天气在8月,说热,今年是我到美国最热的一年,也不过是20度左右。晚上常有海雾漫涌,把院子里的玉兰树,山茶树和灌木篱笆的秋香色叶片浸润的闪亮,这个八月节,没有秋露沾衣的清冷,却有海雾盈怀的愉悦。
我实在不愿意,哪天我回到家,坐在客厅里,一个大宝宝跑了进来,像打量生人一样看着我。
中秋本是团圆日,我却年年话归思。
来源: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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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于海心:滟滟清光 归思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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