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生了重病,想办法引起公众关注,就能引来大量社会捐助。前不久,罗尔女儿罗一笑的捐款事件,变成一种带有变相诈骗性质的募捐活动,是一起丑陋的社会恶例。但不是每个人都像罗尔那般。有些人实实在在,有什么要什么,并不企图依靠慈善捐助脱贫致富。另一面,有些家庭确实因病致贫,陷入绝境。可是,能够引起社会关注的大病患者家庭毕竟是极少数。50岁的农民士中(化名),2010年将25万元存入银行,却莫名其妙变成分红型保险了。2016年5月,他妻子患重病,急需医治。可存入银行的25万元只剩下1元,变成保险的钱一时取不出来,这事他干着急也没用,当时也没有引起舆论的关注。10月16日,妻子因缺钱延误治疗不幸去逝,士中含泪继续向银行讨说法,直到12月,事情才算解决,从银行取回了本金连同应有的利息。可钱虽然回到自己手中,妻子已经走了。直到这时节,他的事才被媒体关注,变成一则社会新闻。可见,即便新闻元素具备的大病患家庭,也不一定被社会及时关注,更何况那些成千上万的普通大病患家庭了。好在大病问题,国家正在推进新的大病医保制度。若真能达致预定目标,因病致贫的问题真从制度上解决了,也不用社会多操心了。
有许多贫困问题,就是制度性贫困。除了因病致贫外,还有可能有1亿左右的绝对贫困人口,他们主要在中西部边远农村地区。2016年,全国还有国家级贫困县592个。此外还有1990年代以来的国企下岗工人,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现在生活状态极其艰难。又有因学致贫、孤儿与事实孤儿、孤寡老人、伤残人士、因司法纠纷陷入困境等状况。因学致贫就是原本不富裕的家庭因孩子上学高昂学费所拖累。孤儿中,多数孤儿虽然受到一定的照料,但事实孤儿(多为有父母或离散家庭子女,但父母或无能力或不愿意养育的孩子)的问题,却仍缺少制度性安排。孤寡老人在农村地区,生活状况最苦。伤残人士中有相当一部分得到的制度性照顾极其有限。因司法纠纷陷入困境家庭,部分是自己的原因,不少的一部分是司法不公留下的后遗症,有些司法纠纷成为历史遗留难题,似乎很难解决。
这些制度性贫困问题,如果不从制度上采取有力措施加以解决,问题的积累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极少数人的苦况让社会知晓了,一些人的爱心萌动,看样子帮助他们度过了危难,但更多的人却可能反而因此被忽略了。有人会误以为,这样的事我都已经出力了,不会再有什么事吧?如果有,他们告诉我,我还捐,却不想到绝大多数人其实讲不出来。有人坚持几十年,一直在不停捐献,他们的行为确实令人感动。可停留于这样的感动,人们不去从制度上找原因,根本性的问题依旧。实际上,那样的制度贫困,需求的总援助金额是一个天文数字,社会捐助那点钱,根本就于事无补。有些捐助者的捐献行为,也谈不上什么高尚,他们有一种施予者自我满足的心理。我在做好事,证明我是一个有格调的人。他们思考的指向并非要从制度上找办法,而是变成对他人的道德绑架。我都捐了,你不捐,无耻。或者,你这企业(企业家)才捐那么一点,无德。
社会真正需要的公益捐助,应当有四个主要方向。一是发生重大社会灾难的时候。比如遇到2008年汶川大地震那样的状况,每个人出一点力帮助死伤者度过危机,理所当然。二是某地发生大规模人道主义灾难的时候,战争、瘟疫突然就来了,全世界的人都该出钱出力。二是医疗、生命与基因工程、环境保护、太空探索等一些政府支持不足的前沿科学研究。这类研究事关人类整体的命运,有些实用性不强,政府往往不愿意投入或有足够的投入,这就需要社会协助。四是思想、文化、艺术、教育和文明进步的保障性及奖励性社会援助。这些方面,社会总会留下太多的缺撼需要填补。比如对相对贫寒家庭却又品学兼优的孩子提供奖学金资助,很可能造就一个个社会杰出人才。又比如某些学者、艺术家,或从一开始生存困难,或无端地受到排挤与打击,社会拉他们一把,就可能促成一个个大师熠熠生辉,为国家和整个人类的带来新的智慧。
社会捐助不当,会带来更多的复杂社会问题。以街头施舍为例,一些人爱心爆棚,非常大方地给钱给乞丐。没想到一些人竟以乞讨为业,各种假扮。恶劣的情况出现了。有人控制残疾人,变成一种有组织的丐帮。路人看似资助了那些残疾人,可他们讨来的钱,却交给了幕后的黑心老板。更恐怖情况又出现了,有人拐走别人家的孩子,把孩子打断手脚,弄成残疾,变成街头的小乞丐。路人的施舍越多,残疾人和无辜的孩子越危险。观察者发现美国纽约等世界大都市是基本看不到小乞丐和残疾人乞丐的。那是因为未成年人、老人和残疾人,社会有充分的照顾,发现一个就得管一个。所以,纽约街头的那些乞丐,基本都只是被大多数救援机构拒之门外无家可归的「弱势群体」(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多为好吃懒做的骗子),纽约本地人很少给他们施舍,但纽约是国际大都市,外国人很多,他们往往受到世界头号强国也有这等人刺激,慷慨解囊,让那种「美帝不过尔尔」的自尊心得到满足。那种乞丐自愿选择这样的生活,又专门骗外国人的钱,一般又不惹什么事,纽约地方当局就懒得管,几乎从不为什么城市形象与市容驱赶那些乞丐。台湾一记者去调查,43岁的安德森(WillAnderson)在纽约市中央车站(Grand CentralTerminal),带着一只爱犬行乞,每小时平均可得到200美元(现在约合1390人民币),这收入比大学生薪水还高。有的美国人用这办法赚给一笔钱后,再转行做正经事。对此,美国人采取宽容的态度。一个人牺牲尊严到街头行丐,得多高的收入也可以看作是他们应得的,没有多少人为此眼红与愤愤不平。如何正确理解公益捐助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念与看法。老航说的也不一定对,但我以为大家共同探讨这一问是很有必要。我以为,如果制度性贫困还给制度来解决,让公益捐助专注于自己应当做的事,那中国的整个公益活动的层次,才会有一次真正的跃升。善良、慈爱是一个人必须的品质,但善德有大有小,爱分大爱与小爱,好心办坏事,应当不是公益慈善追求的目的吧。
——转自作者博客
via 航亿苇:制度性贫困,社会捐助反而有点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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