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4日星期一

他在新疆找到工作:关押穆斯林同胞

萨克斯坦阿拉木图——他几次创业都失败了,他需要养活妻子和两个小孩。所以,当中国偏远西部新疆地区的给了他一份当辅警的工作时,巴依木拉提(Baimurat)欣然接受了这份薪水和福利都不错的工作。

几个月里,他站在路边的检查站,寻找上了政府黑名单的人,他们通常是穆斯林少数民族。作为一名哈萨克族穆斯林,他有时对自己的工作感到不安,但他需要钱。

有一天,上级要求他协助把600名戴着手铐的人送到一处新设施去,他被那里的景象惊呆了。这个官方称为职业培训中心的地方,基本上是一座监狱,里面有厕所和床。其中一名囚犯是他的熟人,但巴依木拉提几乎没认出他来,因为他瘦了很多。

39岁的巴依木拉提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到处都是摄像头,”他回忆说,“如果他们看到你看上去不高兴的话,你将会惹麻烦。”

中国政府在新疆各地建了一个以转化为目的拘禁营网络,里面关押了多达100万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和其他信奉穆斯林的少数民族,引起了国际社会的谴责。在中国这个幅员辽阔、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西部边远地区,这种做法已极大地扩大了这里的安全机构。

警力的快速增长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从被政府作为打击目标的同一少数民族中招募警员,在社区和家庭制造分裂,迫使巴依木拉提这样的人面临艰难的选择。

阿拉木图一个人权组织的服务对象。这个组织支持逃离新疆的哈萨克人。这些照片上是仍在新疆的家人。

去年,他和家人一起逃到了哈萨克斯坦。巴依木拉提在最近的几次采访中,用第一手让人们难得地看到了新疆保安部队的运作方式,以及受雇于这支部队的许多人每天都要面对的困境。

巴依木拉提只有一个单名,他说,他决定将这些东西公开,是因为他对自己曾在离新疆首府乌鲁木齐不远的奇台县为工作感到懊悔。他还描述了自己差点儿被关进拘禁营的经历。

“我觉得有责任,因为我曾看到很多人在拘禁营里受折磨,”他说。

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证实,巴依木拉提曾在他所说的月份里在奇台县从事安保工作。但华春莹说,雇他的是一家购物中心,而不是警察,并指责他“满口谎言”。

不过,在几次采访中,巴依木拉提对自己经历的描述始终一致,有些细节与警察招募公告和曾被关进拘留营的人的描述相符。中国的辅警有时是通过私人承包商雇来的,这让警察机构在增减人员上有更大的灵活性。

为新疆哈萨克族提供帮助的活动人士赛里克赞·比拉什(Serikzhan Bilash)说,自从巴依木拉提上个月公开了自己的经历以来,他已接到了几个匿名警告电话,说如果他不公开宣布放弃那些说法,他在中国的亲戚将被关进拘留营。

巴依木拉提是在2009年移民到哈萨克斯坦的,但几年后,为了与家人住得更近点,他回到了新疆。他说,他开过水果店,还开过经营哈萨克特产马肉的商店,生意失败后,他在2017年加入了警察队伍,月薪约合700美元,福利也不错。

阿拉木图那家人权组织的负责人赛里克赞·比拉什说,他的服务对象并没有因为巴依木拉提曾经给新疆的安全部队工作而怀有敌意。“没有人责怪他,因为他别无选择,”他说。

他的任务包括在主要道路上的警察检查站检查旅客车辆和证件。重点目标是政府监控名单上的人,他检查他们的,寻找被认为具有颠覆性的内容。

巴依木拉提说,上级告诉警员的具体搜寻目标是2009年乌鲁木齐发生的致命民族骚乱的图片。

对骚乱的回应是加强了以保安为目的镇压,这些镇压在2013年和2014年发生了致命袭击后进一步加剧,当局把袭击归咎于信奉极端伊斯兰教的维吾尔族分裂分子。2016年,中国政府任命了一位新的新疆领导人,他加强了控制,并对新疆进行全面监控。

据澳大利亚拉筹伯大学(La Trobe University)的雷国俊(James Leibold)和德国欧洲文化与神学学院(European School of Culture and Theology)的郑国恩(Adrian Zenz)说,招募像巴依木拉提这样的辅警的做法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据雷国俊和郑国恩即将发表的一篇论文说,到2017年时,新疆的警力是其10年前规模的5倍多。政府专门把少数民族作为招募对象,通过用提供工作岗位的做法来解决积怨。

几十年来,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汉族的不断迁入已改变了新疆,引起了维吾尔族的。维吾尔族曾在新疆人口中占多数。据政府估计,维族目前在新疆2200万人口中占46%,汉族占40%,哈萨克族占7%。

中国政府曾希望,这个资源丰富区域的经济发展会缓解当地的紧张局势。但许多维族人和哈萨克族人抱怨说,经济增长没有让他们受益,他们在招聘时受到歧视,在信奉伊斯兰教、语言和文化上也都受到令人窒息的限制。

官方媒体在报道中引用中国官员的话,表扬过少数民族警察的贡献。但是,那些受雇于保安部队的人往往既受当局怀疑,也不被他们自己的社区所信任。

“他们中的一些人是典型的堕落的民族叛徒,”现居德国的维吾尔族活动人士迪里夏提·热西提(Dilxat Raxit)说。“他们中的一些人是有良心的,但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他们穿上了制服。”

现居华盛顿的维吾尔族活动人士塔依尔·衣明(Tahir Imin)说,他的四名亲戚曾为新疆的警察工作,那只是因为维吾尔族人几乎找不到其他的好工作。

“维吾尔族警察和维族民众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他说。“人们讨厌这些警察,认为他们是叛徒,称他们为中国人的走狗。”

哈萨克活动人士比拉什说,逃离新疆的哈萨克族人并不因为巴依木拉提曾为警方工作而怪罪他。

阿拉木图市中心。巴依木拉提表示,自己从新疆越过边境来到哈萨克斯坦后,跪了下来表示感谢。

“没有人责怪他,因为他别无选择,”比拉什说。

巴依木拉提说,像他这样的警员在警察队伍中会受到彻底审查,以发现政治不忠的迹象。

他说,他被要求定期参加灌输政治思想的会议,还要背中共国家主席的语录。他还说,少数民族警员之间除了汉语外,不得说其他任何语言,如果有人听到他们说哈萨克语或维吾尔语单词的话,他们会受到惩罚。

他说,最糟糕的经历是押送人去拘禁营。

政府把这些拘禁营描述为职业培训项目的一部分,为的是让穆斯林远离宗教极端主义,并表示这种培训已经停止了暴力活动。然而,曾被关进拘禁营的人说,当局在没有指控的情况下把他们关起来,强迫他们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

还有证据表明,这些拘禁营的运作方式是强制性劳动。

“我对回到中国开始感到后悔,”巴依木拉提说。“那个选择导致我干了这些如此可怕的事情。”

巴依木拉提对回国的悔恨还有另一个原因:当局发现了他曾在哈萨克斯坦居住,并在那里获得了公民身份。近年来,警方已开始把与外国的关系视为受怀疑的理由,以及将一些人送进拘留营的理由。

巴依木拉提决定他必须再次出走。但他和他的家人在2013年回中国时,已上交了他们的哈萨克斯坦护照。他们被困住了。

“我当时非常害怕,腿都在抖,”他回忆说。

他说,中国另一个地区的一名联络人最终让哈萨克斯坦官员为他们提供了临时旅行证件,这个人能给哈萨克斯坦打电话而不引起注意。

边境警察对他的家人进行了盘问,包括他年幼的孩子,好几个小时后才让他们过境。巴依木拉提回到哈萨克斯坦土地上后,跪地感谢上苍。

“我们太高兴了,”他说。“就像是我们走出了地狱。”

来源: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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