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6月3日晚上在北京长安街上,一辆装甲车在燃烧。摄影师:杰夫·魏德纳(Jeff Widener)
今年是八九“六·四”30周年,在30年前发生在中国北京的镇压学生事件中,有一张照片诞生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全世界,之后更是成为“史上最难忘的十大照片”之一,这张照片就是《坦克人》。本台记者采访了《坦克人》照片的摄影师,杰夫·魏德纳(Jeff Widener)先生,听他讲述这张照片是怎么拍摄到的。
6月3日晚上在长安街上感到这是一个不祥之夜
这张《坦克人》的照片到底是怎么拍到的呢?杰夫说这个前后经过还是蛮复杂的。他当时一到北京就感冒了,重感冒,挺难受的。6月3日的晚上他在北京的长安街上走,只有他一个摄影记者,他没见到别的摄影记者。
1989年6月3日到4日夜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附近,抗议者占领了一辆军车。摄影师:杰夫·魏德纳(Jeff Widener)
杰夫在长安街上时碰到一辆装甲车开过来,当时他感觉很害怕,他以为这辆装甲车要开枪打他。而当时他的胶卷也很少了,照相机的电池也很低了。
那个时候在离天安门广场很近的长安街上的一个地方,有一辆装甲车在燃烧,士兵困在车里就被烧着。
1989年6月3日到4日夜间在北京长安街上,一辆装甲车在燃烧。摄影师:杰夫·魏德纳(Jeff Widener)
然后有一群暴徒看见杰夫就围过来了,他们就在那儿叫。杰夫就赶紧拿出他的护照在空中扬,并喊:“我是记者,我是美国记者。”然后暴徒中有一个领头的就走过来,让大家安静下来,他把杰夫的护照拿过去仔细看了一下,接着他就指着一个装甲车旁边死在地上的士兵的尸体,对杰夫说:“你拍啊,你拍。拍了给世界看。”
1989年6月3日到4日夜间在北京长安街上,一个士兵被一群人打死。摄影师杰夫·魏德纳认为那些暴徒不是学生。
杰夫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等着给闪光灯充电。就在杰夫端起照相机准备再拍一张时,他突然被不知哪里飞过来的一块石头砸到脸上,等他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再一看,他的照相机已经被砸坏了,照相机上都是他的血。这个时候杰夫又看到在装甲车后面走出来一个士兵,于是那些暴徒们就围过去,一起打那个士兵。杰夫估计那个士兵肯定是被打死了。
记者问杰夫,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打人的人他们是谁呢?
杰夫回答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因为当他在天安门广场的时候,他看到的都是学生,学生们都是很高兴的样子,他们很年轻、很友好,是那种人。杰夫说他没有看见过学生们展现出对任何人的敌意,他们还给当兵的水喝,给士兵饮料喝,他们在那唱爱国歌曲,是这么个状态。
但是这帮打人的人看起来就是暴徒,就象街头流氓一样,是这么一类人。所以,杰夫说,不管他们是谁,他觉得他们不是学生。
记者又问,暴徒那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多大年纪?
杰夫回忆说,他们是将近30岁到30出头那么个样子,其中还有一些是年纪更大的一些人。然后杰夫对记者讲起他碰到的一件古怪的事。就在那天晚上稍早些的时候,在长安街上有一些都是女士、女生的在搬路障,搬到长安街上面,想挡住军车往前走。这时候杰夫看到一个老头儿,这个老头儿花白胡子,只有两颗门牙,穿着一个很重的夹克,他走到杰夫面前,对着杰夫“嘎嘎嘎的”恐怖地笑,他打开他的夹克,让杰夫看他里头放的什么。杰夫看到他的夹克里头别着一个小斧头,小斧头上面滴着血。当时杰夫就想,天啊,这是怎么回事?这老家伙刚刚拿斧子砍过人。当时杰夫就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不祥之夜。
受到极大惊吓没敢再回到大街上
在相机被砸,他自己也受伤后,杰夫设法赶回美联社的办公室,他们的办公室是在北京的使馆区。那一路上杰夫看到很多人用自行车载着人,或者尸体的,他碰到有人扔石头,他自己也躲着石头,而枪击声就在身边发生着。
最后杰夫总算摸回到了美联社的办公室,他的同事当时正在传照片出去,那是一个人被不知道是坦克还是装甲车压过去的那么一张照片。
杰夫回到办公室后,给他的照相机和闪光灯换电池、充电。当时他就想要不要再回去到大街上。他当时感到很害怕,他的职业素养觉得他应该回去,可是他当时真得感到很害怕,而且他的重感冒让他很不舒服,他感觉糟透了。
最后,杰夫犹豫再三,就没有再出去。同事也跟他说,外面很危险。杰夫到今天还在后悔他那天晚上没有再出去。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讲,杰夫说,如果他回到大街上去了,很可能就送命了,因为他是要拿着照相机出去的,他的充好电的照相机闪光灯一闪可能就会招来枪击,也许那天晚上他没有出去,是救了他的命。
然后杰夫就离开美联社的办公室回到旅馆,他的旅馆是建国饭店。那个时候,外电记者都住在建国饭店,多数记者都在那儿睡大觉呢,他们的老板打来电话,叫他们赶快起来干活。杰夫在自己的房间里,叫了芝士汉堡在床上吃。
饭店外面就在烧着火焰。这让杰夫当时觉得心里很不安:外面战火纷飞的,自己在酒店里头享受这样的食物。但是不管怎么说,人都有极限,杰夫感觉他已经到了极限了。他当时非常得受惊吓,他的伤也让他觉得很眩晕。杰夫知道他那天受的伤,甚至影响到他今天的平衡力。
那天晚上,杰夫已经眩晕了。他形容就像美国动画片里唐老鸭被人打得头冒金星,他当时就是那种感觉,眼冒金星。他在镜子里看他的头颅骨是不是被打裂了,还好没有。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感觉受到非常大的惊吓。
记者接着追问杰夫,那天晚上打他的暴徒,到底是些什么人?现在回头看,他觉得那些人会是什么人?
杰夫说他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他感觉在各种各样的抗议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就象现在法国的“黄背心”抗议,这里头有和平的人,也有这种疯子,专找人打架的。杰夫说他那天晚上碰到的那群人就是很奇怪的,他们好象有意找政府要干仗一样。
杰夫还提到,当他被石头砸到脸上的时候,那些人就在旁边笑,这让杰夫感到很奇怪,而且那个领头的家伙,还叫杰夫去拍照,拍被他们打死的士兵的照片,并且说让全世界都知道。杰夫当时就觉得怪怪的,心想这是学生们要他干这样的事情吗?如果他们是学生的话?让他拍下被他们打死的士兵的照片,这对学生们有什么好处呢?这也是杰夫现在认为的。
一晚上坦克声、子弹声、柴油味儿难以入睡
6月3日那天夜里,在饭店外面的长安街上,一晚上都有坦克、汽车不断地经过,不断的有枪响。杰夫的床离窗户非常近,枪声就在他的窗口响起。杰夫很害怕,就躲到卫生间里。杰夫知道那时候在建国饭店楼下的餐厅的窗户都被子弹打碎了。
那一晚上空气中都充满了坦克车的柴油味,还有子弹掠过的声音,杰夫说他一晚上都很难入睡。
(未完待续)
来源:希望之声记者方偉、子涵采访报导
via 专访“六·四坦克人”摄影师(2):不祥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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