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中下旬,杨浦区许昌路632号敞开大门迎接装修工人入驻,这栋门禁森严的上海滩“天上人间”悄然现出原形。
它曾经的主人赵富强在2020年12月30日被上海高院做出终审裁决,因涉黑敲诈、行贿嫖宿、强迫卖淫判处死缓并限制减刑。
被捕前夕,赵富强最后一次视频拨给了举报自己的现任妻子,同时也是前软禁对象的崔茜。画面中办公室人去楼空,他说,“一切都没了,你害苦我了。”
二十年来吸女人血发家的赵富强,至今仍想不通自己是如何被控制在手心的女人们所反杀的。
(图源/ 《等深线》程维)
1
被取卵的“母鸡”
2017年,父亲生意失败后,留美学生陈倩决定回国。公司破产并不意味着麻烦结束,父亲身上的官司迫使她急需找个工作维持生计并支付高昂的诉讼费。
与此同时,注资上海万际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赵富强接手了上海法治天地频道《平安上海》栏目运营权,他吩咐助理杨凯发布节目运营的招聘信息。这份工作解决了陈倩的燃眉之急,经过赵富强单独面试后她顺利入职“上海汇吃汇喝美食城”。
工作地点在公司名下物业,浦西一栋六层楼高的淡红色建筑“创富大厦”里。大楼日常人员流动频繁,隔三差五有政商界官员干部来访,因此戒备森严,门口有退伍军人做保安,内部每个角落均布有摄像头,不同楼层不同房间都需要相应门禁卡才能打开。因此除了工作需要,陈倩在楼里行动是默认受限的,但她并未多在意。
(图源/ 《等深线》程维)
陈倩接待的领导,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们,都会认真夸奖赵富强“人傻钱多”,“是个大善人”。入职第一个月,陈倩还陪同赵富强回江苏泰兴,参观他为家乡捐赠的一条三车道马路“富强路”。她相信了赵富强编织的美好幻境,“在这样的环境里,你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他布下的网,也到了收割的时候。
这时她才明白赵富强是如何发家,小红楼里来往的达官贵人又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用性爱视频和大额欠条做威胁,赵富强要求陈倩履行“女朋友”的义务,成为他生意的垫脚石,也就是为他结交的官员、国企干部等提供性服务,送大额红包陪吃陪喝陪睡。
陈倩想拒绝,却无处可逃,平时没注意的监控和门禁成为无形脚镣。直到2017年底,赵富强用过肩摔等方式对陈倩殴打一小时再强奸后,又让陈倩去领点补偿费,去银行取款的陈倩才找到机会拜托银行柜员报警。
可惜她的第一次逃离计划失败了。据财新网报道,当时陈倩身带淤青在杨浦区平凉路派出所等候,警察没有进行验伤、笔录等基本报案程序,还劝说她“这也不严重,而且跟着赵富强不是挺好的吗?”六小时后,赵富强带着陈倩母亲赶到警局,最后以家庭纠纷的名义撤案。
(赵富强自拍)
“背叛者”陈倩的下场不太好,她被软禁在宿舍里,没收了手机。与此同时,赵富强决定要用孩子拴住她。事后陈倩向记者描述,“被拘禁期间,我连续十几天被强制注射催卵针,之后被戴上眼罩送到某个私人诊所取卵,没有注射止疼药。”这次取卵对陈倩造成严重的腹腔积水,住院一个月才治好,与此同时她失去了生育能力。
后来陈倩得知,这不是赵富强第一次“杀鸡取卵”,被代孕的女人至少有三个,包括她在内两人都无法再拥有自己的孩子。她告诉财新记者,当初从她投递简历开始就已经被筛选作为“公关部”的新羊羔候选,招聘只是幌子,目的是寻找方便控制的免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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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富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在21世纪天网之下也能如此放肆犯下囚禁绑架等罪恶行径?用他自己的话说,“在(上海)杨浦区没有(我)搞不定的”。
1973年,江苏泰兴农村赵家三兄弟中唯一娶妻的哥哥收获一名男婴,作为两代单传的独苗,这个婴儿被赋予振兴家业的期待,被取名为“富强”。赵富强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转机,资源依旧枯竭,但所有好东西都是先紧着赵富强吃喝穿用,姐姐必须让着他,照顾他,包括她的婚事也被考虑过作为给赵富强娶妻的交换。
80年代中期,初中还没毕业的赵富强为了出人头地离开学校辗转江苏、上海等地一边打工当学徒一边学习裁缝技术。随着时间推移,他拿回家里的钱越来越多,先是重建老宅,尔后装路灯、接济村民、修路,每次回家阵仗也越来越大,开几辆豪车摆道,带几名面容姣好的女伴。
(赵富强老家新宅示意图)
有知情人表示,村里人都知道赵富强发迹后的钱来的不干净,但“人家有本事”,还乐善好施。这也达到了赵富强想要炫耀的目的,“年幼时家里穷,村里人看不起,现在哪怕自己掏钱,也要回去显示自己在上海混得多好。”
但没人知道,他大义散财的背后是靠无数租户和女人的血泪堆积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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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裁缝到皮条客
2000年,赵富强来到上海杨浦区盘下一间铺面做为自己的裁缝铺,但卖服装的辛苦钱并不能满足急于混出头的赵富强胃口,“那时穷,只要赚钱都想做”,他把目光转向了身边女人身上。
在裁缝铺周围,赵富强先后开了两间美发屋“旺盛”和“双双”,表面正经发廊,实则做皮肉生意,第一个被他拖下水的就是当时的妻子宗某。“如果你爱我,就应该为我们以后的生活多付出一点,等有钱就不做这个了。”他用类似的话术对其洗脑,最后宗某成为美发厅第一个接客的小姐。
等美发屋暗娼生意运转起来,赵富强接连在保姆介绍所、网络聊天室等线上线下平台结识多名女子,邀请她们前来理发店就职,“一起为家赚钱”。只要女性进门,他会根据对方性格,或以暴力或温言细语把她们哄上床拍下性交视频,接着便利用视频翻脸要求她们为客人提供性服务,标价150元一次,如果不从就打到服为止。
迫于生命安全威胁与感情控制,女人们大多都从了赵富强的要求接客,不曾想这更被赵拿捏住命脉。六年时间里,无数个150元进入赵富强的口袋,但女人们并未得到一分工资,除了年底回老家给的一点生活,同时赵富强还要求女人们如果被扫黄,不准供出自己名字。当女人们动了想离开的心思,他就威胁去老家“搞臭你”,宣扬你在上海卖淫的事。
(”小红楼“公关小姐宿舍)
2004年,随着国内经济腾飞的浪潮到来,赵富强在经营暗娼生意倒腾店铺的过程中发现商机。但买铺面不符合他抠门、喜好空手套白狼的本性,且商铺租赁这一块需求大漏洞多,转租过程可以赚取差价,于是他从捞偏门转行开始当起“二房东”,拓宽自己压榨弱势群体的路。美发店的女人们更是被利用到极致,除了接客,还要作为性贿赂官员的工具,不接客的时候,就要在他的潇戈物业公司里当免费员工,做财务、做管理,出面与出租人签订阴阳合同。
“判决书显示,2004年起,赵富强逐步介入商铺租赁,通过欺诈手段垄断房源,使用暴力、“软暴力”等方式解决租赁纠纷。赵富强组织成员将空白的同意转租及长期租赁证明夹带在相关签约文件中,骗取房东签字,故意制造出租人违约假象,以补偿款名义为要挟,通过滋事、撬锁等方式敲诈。与房东签署“第一合同”后,赵富强组织将商铺转租,与承租人签订“第二合同”并从中获利。”
自从赵富强玩起骗租骗贷后,法院传票从来没少过,光是潇戈物业公司在天眼查中就显示该公司有41条诉讼案。但对他而言,任何机会都是能利用的,这个乡村小裁缝转变为北上海滩难缠的“地下之王”的每一步,都与他所面临的大型纠纷相关:1.登天路
据财新记者调查,上海市工商局杨浦分局江浦工商所副所长冯伯平是打开赵富强“黑金之路”的第一把钥匙。21世纪初,赵富强因无证经营发廊被处罚,他托人找到冯伯平疏通关系,降低处罚避免停业,此后两人保持密切联络,多次安排嫖宿美发屋的女人们,并有大量金钱往来。
赵富强的员工聊起自己老板,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和冯伯平攀上关系的好处不仅仅是方便违法经营,2008年,赵富强扩大房屋租赁范围后,冯伯平带他认识了时任平凉工商所所长吴剑磊。此时吴正为有人信访的事头疼,赵富强主动为其提供性贿赂并软暴力威胁信访人员,此后赵富强通过吴获取大量低价国企房源用于高价转租、套路租,财路被大大扩宽。
经营的事有人保底后,大肆非法敛财的赵富强已经官司缠身。于是2009年赵富强安排饭局认识同乡的杨浦区委政法委原书记卢焱,打通法院的路。根据上海二中院对卢焱的一审判决书显示,两人勾结期间,卢焱利用职务之便助其伪造动迁审批资料,以低价获得动迁安置房,并处理潇戈物业公司阴阳合同引起的房屋纠纷,且2018年该公司进入破产清算程序。在卢焱帮助疏通下,赵富强的黑中介机构得以存续。
2.致富经
虽然高价转租商铺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但来钱还是太慢了。认识卢焱后,赵富强尝到动迁款与安置房的甜头。2014年,赵富强通过长阳路商铺纠纷案,结识了时任杨浦商贸总经理梁超与副总经理李斌。三人联合杨浦城投、城建高层干部,将动迁房源给予赵私自转租,并令其多次参与暴力动迁清场,应当给予租户的补偿款则全由赵富强私吞。
同年,通过非法租赁大肆揽财的赵富强将距离自己第一间美发屋不到2公里的一栋6层建筑许昌路632号买下更名为“创富大厦”,暗娼生意也搬到这里。他在六楼布置了多套皇宫风豪装套房作为进行财色贿赂的场地,官员们可以直接通过套房暗门进小姐卧室内“选妃”。因为底楼外墙呈砖红色,后续该物业被人们称作“小红楼”。
(图源/ 《等深线》程维)
3.敛财师爷
赵富强能肆无忌惮蒙骗敛财,离不开背后师爷指路。据财新网报道,2013年,这位现代“方唐镜”李姓律师经由吴剑磊带给赵富强认识后,两人经常邀约饭局谈事。李姓律师的个人事务所多次代理赵方公司诉讼,并协助修改租赁合同,教授纠纷发生时的质问话术,令承租方违约条件苛刻,违约金按当日房租10倍计算,且出租房责任承担风险降至最小(赔偿金不高于合同保证金)。
除了帮助形成有组织的黑中介机制,与“领导关系较好”的李律师为赵富强参与拆迁谎报预算数据等事多次牵线搭桥“走后门”,方便其大肆投机倒把,侵吞国有资产。
15年时间里,赵富强依靠阴阳合同、套路租贷,连带勾结贿赂国家干部参与动迁项目,手里积攒了1300余套商铺出租,等深线记者实地探访小红楼翻到的账本显示,一条街至少有一半商铺是握在他手里的。直至2019年被“打黑除恶”,赵富强共获利9.7亿余元,从工商局到国资委处处都是他的保护伞。
小红楼里的女人们,是他赚钱的工具,也是低成本维持公司运营的核心力量,其中不乏沦落的高知女性。让她们和自己这个初中肄业,其貌不扬的“乡下小子”结合育有孩子,令赵富强变态的自尊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是不可能放走任何一个人的,除非付出令他满意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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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赵富强姐姐谈起自己弟弟,用“聪明、细心”来形容。当初开服装厂时,赵富强手艺好,材料损耗少,制出的衣服相当热销。后来赵富强把这种追求细节尽善尽美的精神用了在与官员干部们财色交易上,力求最大限度把对方“喂饱”,为自己构筑强大的保护圈。
他旗下公司所设的公关部以及女助理们,实际工作内容就是“公关”领导们。小红楼4楼、大连路潇戈舞蹈学校、高级餐厅是他贿赂官员的日常地点,除此之外安排女伴陪同出游过夜也是常态。
据财新网报道,赵富强对公关部员工规定了严苛的坐陪制度,针对官员们个人喜好有专门定制的服务流程:“安排出游前,赵富强和相关女性会在微信群内讨论参加人员,参考酒量、形象等标准,并避开陪侍人员的生理期。群内还会提前通知要准备的烟酒种类,行贿用的购物卡每人3000元至1万元不等或现金。公关部的一份《内部群工作制度》显示,从迎接官员到饭局、KTV中的一举一动,赵富强都通过文字固定下来。对饭局间敬酒次序、用餐礼仪、点烟、聊天内容等均做了规定,并制定了(未完成)罚款措施。”
同样的,参与应酬的女公关们也有相应奖金,完成越多服务项目就能获得越多分成:“一壶酒奖励500元,唱歌时左右两边都有领导且能够聊天、唱歌的奖励600元,边唱边跳舞的奖励900元。据多名参与性陪侍的女性供述,陪睡一晚奖励7000元至1万元不等。”
实地调查小红楼内部构造的等深线记者在其6楼“十四美闺房”中发现地上散落着课程表和书本,记录她们日常所受的各项培训:按摩、舞蹈、音乐、武术、话剧……除了个人技能外,如何聊天讨人欢心也是要重点学习的,房间内《女人的修养与处世智慧》《FBI心理操纵术》等情商教学类存书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
(图源/ 《等深线》程维)
这些公关人员,不仅仅是普通性服务人员,她们另一个身份是赵富强的情妇们,不止一人与其育有子女。最开始她们委身于他,大部分是被迫的,根据法院判决书显示相关涉案人员,有四名女公关最先工作的地点是赵富强的美发屋,她们跟了他二十年。进入创富大厦后,这群女人得到了些许自由的权利,但最后都留下成为新晋公关的管理者,主动劝服不愿做性接待的女助理,替打人的赵富强关好门。
当初陈倩发现自己被骗后,赵富强的某任前妻告诉她,“我们每个人都是愿意为公司献身付出的,不愿意那是你的事”。
5
真的是纯粹自愿吗?
实际上在被赵富强接近的那刻起,她们已经是被选中的猎物。他有个非常完善的打猎过程:筛选无主见、好控制、有所求的女性-冷热交替聊法(打压到极致后作为救世主出现)-抛出诱饵上钩。
当初博得陈倩信任后,赵富强在她面前便展现矛盾两面,一边在日常工作中痛批她“一无是处”,一边试探陈倩,表示自己愿意解救她,帮助她,让她的生活重回以前的样子甚至更好。私下赵富强的私人助理杨凯等人同样劝说她接受成为赵富强的女朋友,“和老板发生关系,好处很多”。他们给她开出诱人条件,送房送车,安顿父母,包括招人解决陈倩父亲所背官司。
多重诱惑下,最终陈倩同意搬进创富大厦的员工宿舍(后称“小红楼”)。这时赵富强撕下面具,许下的承诺没有一个实现。在陈倩的供述中,在小红楼里,她被迫拍下和赵发生关系时的照片和视频,不仅被赵富强收藏观看,还成为日后要挟她的把柄。她必须完全顺从赵富强的意愿,如有拒绝,或是让其不顺心,就会遭到持续性的暴力殴打。同时她被威胁签下不平等劳动合同,工作期限不低于三年,如果想要离开需要支付三十万的违约金。实际上陈倩并没有定期收到工资,如果需要开支,只能向赵富强打欠条领钱,且借款金额由他指定。
与陈倩相似,被迫拉入伙的女助理们最开始被软禁在楼里,她们很难穿过重重关卡离开大厦。至于“降服”过程,赵富强通常选择暴力殴打、语言侮辱,利用当初签订的不平等劳动合同进行经济恐吓,直到她们精神崩溃、屈服接客。有女性证人表示自己隐私部位被刺上“赵富强专用”。
(“小红楼”六楼会所结构图)
暴力对于公关部女人们是常态,忤逆要求会被打,说话不好听会被打。反击是打不过的,有人逃走又会被抓回折腾更惨,于是女人们逆来顺受。因拒绝接客的陈倩被殴打向同事们求救时,赵富强另一个前妻林某就拦住了想去解救她的人表示,“你让他打,我们都挨过打,凭什么就她不能打”。
赵富强被捕后,树倒猢狲散的小红楼终于可以自由出入,内部结构曝光后,发现里面有无处不在的监控器。电梯口,各处通道都布有“创谛电子”CCD红外模式高清摄像头,每个出入红楼的人都会被记录,而所有监控的主控室,就在赵富强办公兼卧室的四楼,十几块屏幕24小时监控着楼里人员的一举一动。
他手握着“小姐”们性服务、官员性贿赂把柄,作为自己遭遇脱离控制之事的杀手锏。每个公关部的成员都被赵富强威胁过,如果离开、拒绝他的要求,就要被曝光做了“不干净的事”。
孩子同样是拴住女人脚步的工具,财新网采访过公关部成员蒋某的母亲,她告诉记者自己曾经劝说女儿离开,蒋某自己也动过想走的念头,但最终她选择放弃,“孩子身上流着赵富强的血,上学需要相关手续和证明,能走去哪里。”
也有人是被其控制后洗脑转化的,32岁的林某与赵富强网恋奔现后,被要求剪断输卵管。她同意了,因为“赵富强说以前开发廊时,他的前妻为了他去做卖淫的生意,把赚的钱都给他,现在我是他女朋友就要为他’献身赚钱’。”
但赵富强并不满足女人们仅仅免费为他的商业宏图提供性价值,他要将利益最大化,把她们都紧紧控制在自己身边。如前文所说,从建立物业公司开始,赵富强公司的财务、行政,包括公关部都交给跟随他已久的情妇们组织管理。公司参与动迁清场,软暴力打砸恐吓驱赶租户的纠纷组成员,大部分由情妇父亲兄弟组成,所有人都住在小红楼里,方便他指挥监管。他的唯一支出是给情妇的母亲们每人3000元生活费。
女人们从踏进楼的那一刻开始,已经上船,回不了岸。
6
女人们的反杀
在上海滩混迹20年,在公检法各处打点好关系的赵富强是自负的。
长阳路租户们集体占街抗议阻止不了他,杨浦商贸城动迁商户告不倒他,暴富之后,赵国富迅速膨胀,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恶意。
女人是他另一个发泄出口,2018年赵富强名下的源丰文教公司和杨浦商贸城因商铺纠纷被告上法庭,多处疏通关系后,仍然被判败诉,此后他开始变本加厉进行性贿赂,殴打情妇出气。
但他想不到,自己眼里如蝼蚁一般随意拿捏的女人,可以成就他,也可以毁灭他。
18年初,腹积水出院后的陈倩表面对赵富强言听计从,不再抗拒接客,背地里她开始筹划着第二次逃跑计划。她悄悄劝说新来的女助理们赶紧离开,不要停留。有外出机会时她会携带部分行李存放在朋友家里,直至18年6月,陈倩丢下手机卡走出许昌路632号。
第二次逃离的陈倩很快还是被赵富强带着“裸照、视频和后续出生的试管婴儿”再次找到,但这次她拉锯时间更久,同时在后续出庭作证上,她是主力证人。
另一边和赵富强结婚后,林某在上海大连路开了一家名为“潇戈“的舞蹈学校(另有调查称其实名”富强文艺“),后赵富强收回控制权更名为“137国际舞蹈学校”,也是2015年举报人崔茜应聘作为舞蹈教师的地方。
据财新网及中国经营报报道,当时崔茜只将这份工作作为去韩国留学前的过渡期,但赵富强盛情邀请她担任舞蹈学校主理人,她心动并决定留下。然而137舞蹈学校,实际上是赵富强的另一处性贿赂会所。和公关部的女人们一样,她成了棋子,还要负责组织舞蹈会所的招待活动。
与此同时,赵富强看上了她的上海户口。2017年5月22日,赵富强带着崔茜的户口本复印件去民政局办理了结婚证,同年11月22日,为了绑住崔茜,赵富强将潇戈物业公司的监事一职转移到她身上。但结婚、股份变动与崔茜本人无关。2017年的她被软禁在大连路舞蹈会所取卵生子,患有重度抑郁、焦虑症,人极其消瘦。赵富强利用崔茜母亲赵敏爱女心切的心情,强迫其为私生子们报户口。
同年年底,崔茜寻找机会逃离许昌路632号,躲到宝庆路的窝家青年旅社不敢出门,只靠母亲送饭解决三餐问题。但赵富强派人跟踪到赵敏,带上纠纷组的打手和十几个女助理上前堵门,公然播放崔茜的不雅视频,还张贴带有结婚证的寻人启事,扬言要把她关到江苏老家。
无助是崔茜和母亲赵敏的第一感受,“像抓在悬崖边上,晃着,不知道怎么上去”。但正是赵富强的步步紧逼,迫使她们决定破釜沉舟。
2018年11月,崔茜母女向上海市纪委进行第一次举报,“控告赵富强强奸残害女性、使用钱色拉拢腐蚀干部”,举报信没有引起重视。2019年初,她们又向杨浦区公安局报案称被赵富强强奸,这次案件终于得到审理,并在两个月后开始进行离婚诉讼。
庭审现场情况我们不得而知,一个版本是赵富强在庭上对胜诉的势在必得和对崔茜母女敷衍回应的态度惹怒了她们,另一个版本是赵富强提出仅给予崔茜60万补偿款,她们觉得太“可笑”。结果都是一样的,崔茜母女在庭审结束当晚寄出了第二封举报信,当初赵敏对赵富强的不信任,在小红楼半年的工作经历起到很大作用,她们将监控视频证据一同提供,此时正值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到达上海前夕。
赵富强连带其靠山们一朝全然崩塌。
2019年3月24日,潇戈物业有限公司解散,小红楼的员工遣散干净。赵富强一边打探消息看举报是否立案,一边准备出逃到瓦鲁阿图。他拍下空荡荡的办公室发给崔茜,“一切都没了,你真的害苦我了”。
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赵富强仍留在上海,直到5月15日杨浦区委政法委原书记卢焱把他拉到办公室告诉他,“快走吧,马上收网了”。他才匆忙带着4名女伴逃回江苏老家,次日被捕。
经过上海高院终审,赵富强被判死缓并限制减刑入狱,背后13名官员、国企干部落马被判有期徒刑1年6个月至17年不等。
7
何去何从的孩子们
赵富强落网后,一切仿佛尘埃落定,陈倩不再被骚扰,崔茜如愿以偿离婚,房东与租客们如愿退租,但他引发的次生问题仍将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随着赵富强入狱,公关部的女人们也没能逃过审判,大部分他私生子的母亲连同家里大部分亲属均集体被判刑。
据法院判决书显示,“(赵富强组织)37人分别被判处2年6个月到20年有期徒刑,其中赵富强的多名前妻或与赵富强育有子女的女性也获刑8年6个月至20年不等,另有多名上述女性的亲友被判刑。”
除了陈倩的两个试管婴儿外,赵富强还有五名女受害人为其育有子女,多数孩子为代孕生产。留下的幼年子女们大部分没有户口,也没有经济来源,甚至没有上学。
这些非婚生子们父母健在,却处于无人照管的尴尬境地。很多女人们拒绝认领自己被取卵生产的孩子抚养权,最后陈倩、崔茜的代孕双胞胎均被送往赵富强爷爷奶奶处照顾。
小红楼一案曝光后,财新网记者在采访中提到,蒋某及其父亲入狱后,她的女儿问了蒋某母亲一个问题:“我爸爸把妈妈和外公都牵进去了,你恨我爸爸吗?”
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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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房间内的粉色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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