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海外公司的打击清楚地表明，领导人习近平对安全的重视程度高于经济增长。据知情人士透露，为了将任何疑虑清除干净，他让国家安全部部长陈一新负责此事。
去年，一张中共国家主席习近平的照片出现在北京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的一次展览中。图片来源：FLORENCE LO/REUTERS
摘要：据知情人士，习近平让国家安全部部长陈一新负责对海外公司的打击行动。这些行动表明习近平对安全的重视程度高于经济增长。
中国对海外公司的打击清楚地表明，领导人习近平对安全的重视程度高于经济增长。据知情人士透露，为了将任何疑虑清除干净，他让国家安全部部长陈一新负责此事。
这场行动正在给全球企业带来冲击。目前已经采取的行动包括对美国尽职调查公司的中国办事处进行突击检查，以及对咨询公司贝恩公司(Bain)的员工进行问话。
随着最近几周有关调查的消息浮出水面，令一些跨国公司高管感到意外的是，与不久之前的情况不同，这一次以习近平为核心的领导层中没有人出面试图安抚外国投资者。
这样的角色通常由技术官僚扮演，比如习近平的长期经济顾问刘鹤。刘鹤曾与特朗普政府谈判达成一项贸易协议，他已于3月份退休。这一次，随着打击行动愈演愈烈，经济官员一直保持沉默。
优先事项改变
让陈一新负责这项工作是习近平推动技术官僚让位的更广泛行动的一部分，这些技术官僚的经济和金融背景曾使他们成为在全球投资者和企业中为中国建立信誉的关键人物。习近平一直在逐渐将中共政治议程的优先事项从经济发展转移，在这一过程中构建的整体政府框架侧重国内安全。
前些年，中共领导人还对国内外资本持欢迎态度，专注于中国经济与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经济的融合。
根据了解中国政府决策的人士的表述以及对习近平著作和讲话的研究，习近平认为，针对西方国家的威胁，中国必须做更多的事情来与西方抗衡，捍卫中共的意识形态和经济安全。随着中美关系的恶化，这一信念变得更加迫切。
这种转变可能会使美国公司疏远中国，由于看重在中国的商机，这些公司过去经常在华盛顿为中国说话。近年来，由于习近平加强政府对中国经济的控制，众多美国公司放缓了在华扩张步伐，其对中国政府的支持也已瓦解。
5月10日，美国全国商会(U.S. Chamber of Commerce)会长兼首席执行官Suzanne Clark在华盛顿的一次演讲中直言，在华美国公司面临越来越多的风险。她称，中国追求自身绝对安全的政策和做法已令世界变得不那么安全。
据企业高管称，一些西方公司已暂停在中国的研究，特别是与技术和其它敏感领域有关的工作。
华尔街分析师，包括那些专门推荐中国股票的分析师担心，中国政府对涉外关系加强审查会给他们在中国的联系人带来麻烦。
随着公司利润下滑和中国经济放缓，过去一年中国的外商直接投资大幅减少，许多经济学家预计还将继续下降。
MSCI中国指数已从年初高点下跌20%；该指数可以衡量全球投资者对中国股票的兴趣。
前中国国家安全部部长陈文清出席2019年在伊朗举行的高级安全官员会议。图片来源：MOHSEN ATAEI/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对中国的投资兴趣减弱，可能令已经因内需疲软和失业上升而步履艰难的中国经济遭受进一步打击。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和位于华盛顿的中国驻美大使馆都没有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国务院新闻办公室负责处理媒体有关中国高级领导人的提问。
这些安全官员与习近平一样，认为要利用国家权力来提高中国的技术能力，并倾向于以怀疑的态度看待西方。
“这些安全官员不那么重视外商投资，”威凯平和而德律师事务所(WilmerHale)驻北京律师罗斯(Lester Ross)表示。“他们认为外国公司构成的威胁超过了这些公司带来的价值。”罗斯为在中国的美国公司提供咨询。
时任武汉市委书记陈一新在2018年陪同来访的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图片来源：FEATURE CHINA/FUTURE PUBLISHING/GETTY IMAGES
习近平已将一些重要领导职位授予几位具有安全和国防背景的官员。多年来一直担任中国最高情报官员的陈文清，去年底成为近几十年来第一个进入政治局的国安部长。政治局是中共中央领导机构，目前有24名委员。
根据纽约智库亚洲协会政策研究院(Asia Society Policy Institute)高级研究员吴国光的一篇分析，政治局其他新成员都有国防相关领域的教育背景或工作经验。其中，负责监督信息技术、国有企业和市场监督管理等中国经济关键部门的副总理张国清，曾在中国一家大型军事承包商工作了20多年。
陈一新在中共党内被称为习近平严肃法纪的铁腕执行者，去年10月被提拔为国家安全部部长。他强大的职权范围涵盖中国相当于联邦调查局(FBI)和中央情报局(CIA)的机构。
当习近平在21世纪头10年期间执掌中国沿海省份浙江省时，陈一新曾担任其高级助手。2020年初，在新冠疫情席卷中国城市武汉后不久，习近平曾派出陈一新监督武汉市实施严格的封控措施。陈一新现年63岁，他还曾领导一项运动，清理中国安全机构中被认为不忠于最高领导人的官员。
在陈一新接手之前，对西方咨询机构的调查均低调进行。根据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2020年7月27日发布的通知，该举措于2020年启动，由市场监督总局、国家统计局和商务部共同领导。
曾咨询过中国有关部门的西方企业高管表示，当时的目的是警告总部设在波士顿的贝恩等公司，不要在被认为禁止在华外企涉足的领域进行社会调查和其它研究。
上述高管称，那些公司普遍听从了这些警告，中国也没有宣布任何重大处罚决定。
据了解中国政府决策的知情人士称，习近平最终认为该调查不够深入。这些知情人士表示，美国过去几年对中国企业实施了更严厉制裁，并对向中国出售先进技术收紧限制，这些都进一步坚定了习近平的决心。
这些知情人士称，随着去年年底举行的中共高层代表大会为习近平的第三个任期扫清障碍，习近平希望确保他不断扩大的国家安全议程涵盖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其中就包括外国投资，直到最近习近平还认为该领域是一个监管盲区。
对实地调查的担忧
为了便于扩大安全官员主导的主要针对外国的调查，中国最高立法机构在4月底扩大了反间谍法的适用范围，使安全部门在检查涉嫌从事间谍活动者的行李和电子设备方面拥有更大权力。
对于众多跨国公司来说，咨询和调查公司的尽职调查工作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因为这些公司需要向股东和母国政府证明，其在以负责任和合法的方式部署资本。
但从习近平和国家安全的角度来看，这些咨询公司的这种实地调查工作可能导致国家机密泄露，威胁到中共对中国国际形象的控制，还协助了美国及其盟友制定对华强硬政策。相关的实地调查往往涉及与中国公民的互动。
国际咨询公司凯盛融英的上海办公室最近遭到中共当局的突击检查。图片来源：HECTOR RETAMAL/AFP/GETTY IMAGES
官方媒体新华社在4月14日的一篇文章中称，一些组织和人员试图在中国的人权和科技发展问题上“做文章”，给中国国家安全造成危害，其中特别提到了海外调查咨询公司。
目前为止，已知成为目标的公司包括管理咨询公司贝恩公司和纽约尽职调查公司Mintz Group。贝恩公司称其上海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最近受到中国警方的问话。Mintz Group称其北京办事处遭突击检查，五名中国籍工作人员被拘留。
日本政府曾表示，一些在华日企的日籍员工在所谓的间谍调查中被拘留。
上周，中国中央电视台专门在黄金时段播放了警方对凯盛融英(Capvision)的突击检查。凯盛融英是一家总部设在上海和纽约的咨询公司。
在5月8日播出的15分钟节目中，央视援引一名现已入狱的国企前研究人员的话报道，凯盛融英的工作人员提出可以支付额外的咨询费用，在金钱的诱惑下，他提供了前雇主的产品成本和利润率等信息。节目没有透露这家国企的名称。
一位未具名国安官员接受该电视台采访时表示，凯盛融英的一些专家向其外国客户泄露了内部敏感内容，甚至包括国家机密和情报。该官员暗示，安全机关将继续在全国范围内对涉外咨询服务进行检查。
贝恩公司一位发言人称，该公司在酌情配合中国政府的工作。Mintz称，该公司拥有在中国开展业务的许可，运作透明且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公司会优先考虑其在中国员工的安全和健康。
5月8日的节目播出后不久，凯盛融英在中国发布了一份网上声明，称将坚决贯彻国家安全发展观。
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强曾说外商投资在中国仍受欢迎。图片来源：FLORENCE LO/AFP/GETTY IMAGES
除了安全部门外，其他政府机构也加入进来，支持习近平向外国公司施压的努力。
据了解中国政府决策的人士透露，出于对数据泄露的担忧，负责监督国有资产的政府部门已要求主要国有企业的审计工作停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
网络安全监管机构已经采取行动，限制海外对涉及经济、金融和公司注册信息的各种数据库，以及专利、采购文件、学术期刊和官方统计年鉴的访问。
在最近的整顿行动之前，中国政府曾不时试图向西方高管保证，中国仍然希望获得外商投资。3月底，习近平钦点的新总理李强告诉由商界人士和政治人士组成的国际听众，外商投资是受欢迎的。4月政治局会议的一份官方声明承诺将加大吸引外资的力度，但没有宣布任何具体措施。
然而，现在并非所有类型的外商投资都能受到热情欢迎。据曾向中国有关部门咨询的西方企业高管称，现在的重点是获得“高质量的外商投资”。
这意味着受欢迎的是能够帮助中国建立并确保其自身产业和供应链的外商投资，例如马斯克(Elon Musk)的特斯拉(Tesla)，该公司在上海的电动汽车工厂帮助推动了中国的电动汽车产业。特斯拉目前正在扩大在中国的业务，筹划建立一个大型电池厂。该公司未回复记者提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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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华尔街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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